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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长生举起酒杯,将那杯中的酒一饮而尽,他舒了口气。
开口道:“说起来,你我也算是不打不相识,这么多年来,陈某都还未曾听你聊起曾经,你是从哪里来的?”
獾妖顿了一下,说道:“那可就有有些远了,不知先生知晓一个叫做琼林的地方吗?”
“未曾听说过。”
“我来自那里,那里群山环绕,乃是一片世外之地,诸多妖怪诞生于山林之中,有的丛生到死都在这么一片地方,虽说妖怪之间的争斗总是不断,但相比起来,琼林却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地方,谁都无法割舍。”
“对于这天地之间而言,琼林的确是一个世外之地,甚至在过去的几千年岁月里,都没有任何外界的存在来打扰这里的‘安宁’,直至后来一个修士发现了这里。”
“他对此地的妖怪啧啧称奇,这里有着他从未在这天地之间见到过的妖怪,追溯血脉,甚至能到上古。”
獾妖沉默了下来,说道:“甚至于一些妖怪,在那修士的眼中,更是已经灭绝的奇药,能炼奇丹,可攀长生。”
“待那修士转了一圈离去后,陆续的便有修士前来探访,直至后来的某一日,来了一群修士,他们在这里烧杀抢掠,我好友的臂骨被那些修士抽出,炼成法器,更有一蛇妖前辈,被人拔了蛇脊,最终死不瞑目,被人做成了飞剑,这般景象历历在目,惨不忍睹。”
陈长生听着这些,他长舒了一口气,问道:“除了你之外,还有活下来的吗?”
獾妖顿了一下,说道:“兴许是有,兴许已经成了修士圈养的坐骑,生不如死。”
“你呢,是怎么逃出来的?”
“我啊……”
獾妖顿了一下,看向了陈长生。
陈长生的目光涣散,喝着酒,说道:“是陈某以为的那个人吗?”
獾妖笑了笑,摇着头,说道:“既然先生能来到这儿,那便说明,先生事先定是想明白了一些因果,我也不瞒先生,当初的确是魔君救下的我,而那黑塔,自然也是受他之托。”
他深吸了一口气,举起酒杯一饮而尽,继而说道:“他救了我的命,此乃大恩,我不得不报,而先生同样也是好人,当初我那般行事,先生后来既往不咎,使我走向正道,先生于我而言,乃是引路之人,如此恩情,我也不得不报。”
獾妖伸出手来,取下腰间的剑。
双手奉上。
“獾妖携剑而来,请先生斩之。”
陈长生一瞬间清醒了过来,此一刻他却是没有半点犹豫,握住了那一把剑。
举起剑来,一剑斩下。
獾妖一怔,再睁眼时,却发现自己毫无异样,片刻后却发现一缕发丝从他眼旁落下。
陈长生呼了口气,手中的剑随手扔了下来。
他扬起头来,将那杯中之酒一饮而尽。
他已有些醉了。
踉跄起身,什么都没有说,往外走去。
獾妖的目光望去,见那人缓缓离去,片语不发,只是那背影却显得那般落寞。
那一件好似也示意了什么。
他们之间,从此往后,形同陌路。
……
大醉的陈长生踏步走进了那大雾之中。
踉跄之间,闯出了这片地域。
走到了那河边,跌落而下。
一阵无力感袭来,冰冷的溪水落在身上,好似让他清醒了几分。
他随着河流而去,沉入了一场睡梦之中。
对于陈长生而言,这样的坦白相对,反而是最让他难以接受的,若是瞒着藏着,那一剑斩在其脖颈上,或许也不会让陈长生感到这样无奈。
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坦白,才让人无从面对,无从下手。
这样无力的感觉,最是伤人。
所以陈长生喝了很多酒,他醉了,醉的一败涂地。
闭上双眸,他也不知自己会飘向何方,但总之,他会活着,尽管早已没有了当初的那般从容。
他又在想,或许魔君说的对。
或许仇恨,才是真正让人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的由来。
……
当赵霖醒来,已经到了下午时分。
天色暗沉,落日的光亮洒进了屋里,一股饭菜味道直冲鼻腔,伴随着一股沉重的酒气,令人反胃。
他吐了一口,转头望去,却见这屋里除了他之外,便只有坊君。
坊君似乎喝醉了,坐着靠在那长椅上,气息杂乱,还有一缕发丝落在了那桌上,不知是何人的。
赵霖摇了摇头,让自己清醒了几分,开口问道:“坊君,陈兄呢。”
本以为不会有答复。
但那闭着双眸的獾妖却开口回答道:“走了。”
赵霖一愣,转头看去,问道:“坊君您醒了?”
“我只是醉了,不是昏了。”
獾妖这般回答了一声,睁开双眸,他的目光看向了地上立着的那柄剑。
他伸手拿了起来,只是醉意却让他踉跄了一下,还好赵霖及时扶住了他。
獾妖将那柄剑举起,伸手递了过去。
赵霖愣了愣,有些不解。
“赠你。”
獾妖这般说道。
赵霖连忙摆手,说道:“坊君,你也说了你醉了,这柄剑乃是坊君贴身之物,赠我作何,等坊君你酒醒了再说。”
“我清醒着呢。”
獾妖的目光看向了他,那一双眸子,哪里有醉酒的样子。
“拿着。”
獾妖硬生生的将那柄剑递给了他。
不得已之下,赵霖只有接着,随即却道:“我代坊君保管着,等坊君您醒了,我再还你。”
“赠予你的就是赠予你的,不会再要了。”
獾妖摇着头,接着便再没有多说任何话语。
任由赵霖再多说什么话,也再没有听到半句回应。
先生的不斩,同样也让獾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纠结之中。
.
.
是什么时候醒的,陈长生已经忘记了。
等他清醒的时候,已经到了岸边,浑身湿漉的他踉跄从那河岸边上爬起。
身上沾着尘土,这比往年的狼狈,还要狼狈的多的多。
他茫然的看向前方,在短暂的犹豫后,他接着往前走去。
好像来时的路,与他再没有半点瓜葛了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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